月生：咸亨风波
月生 I 文
阿Q正与王胡、小D、赵白眼在土谷祠的院墙外晒太阳，赵太爷的管家提着一篮东西过来了。管家看见了阿Q，忙做出亲热的样子说：“阿Q，不，赵桂，你让我好找。大冷的天你们在这里晒太阳，能管用吗？肚子饿了吧？来，我这里有包子香糕。”
阿Q听到管家第一次叫他赵桂，竟然有点不自在起来，心想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？赵府的管家从不正眼瞧我一眼，今天竟称呼我的大名，莫非赵太爷有求于我？便问道：“有啥事？”
管家先把包子、香糕分发给阿Q他们，又拿出一瓶绍兴花雕递给阿Q说：“喝点暖暖身子。”
阿Q和王胡他们吃饱喝足，管家这才说：“阿桂，你知道吗？有人侮辱咱们赵家、侮辱赵太爷了！”
要在以前，阿Q会说，赵家、赵太爷与我有什么关系？赵太爷又不承认我姓赵，侮辱一下他们更好，给我解解气。可今天，吃了喝了赵家的，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，怎能说那样的话呢？便装作气愤地说：“谁吃了熊心豹子胆，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，侮辱我赵家，侮辱赵太爷？侮辱赵太爷就等于侮辱我阿Q！”
管家心里骂道，你他妈的说这话好像比赵太爷高贵似的，算了，现在不跟你计较。说道：“是这样的，前天赵太爷的夫人赵太太领着孙子到咸亨酒店去，本来是要买点茴香豆、臭豆腐和花雕酒的，可小孙子看到柜台上还摆的有比萨饼、汉堡包和吐司等，小孩子嘴馋，嚷嚷着要尝尝，可店小二说这些不能品尝只能买。赵太太想那就算了，中国人吃那些洋食品还不习惯呢，便只买了些茴香豆什么的。可他们刚要走，却看到假洋鬼子和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进到店里，又是吃比萨饼、汉堡包和吐司，又是喝人头马和伏特加，吃喝完转身就走了，也没有付账。看来那些东西属于试吃试喝的。赵太太气不愤，质问道为什么这些东西我们不能品尝，而洋人可以随便吃喝？店小二傲慢地说，人家是洋人或者跟洋人打交道的，谁让你们长的是黄皮肤黑头发呢？你们也就配吃茴香豆喝黄酒，那些洋食品你们配吗？还有那人头马一瓶就要二百现大洋呢，你们喝得起吗？——你们说，这咸亨酒店仗着跟洋人打上交道，卖了几样洋食品，就自以为身价百倍，瞧不起国人了。尤其是它在咱们未庄开着，居然有眼不识泰山，不把赵太太、赵太爷放在眼里，侮辱咱们未庄人穷酸，吃不起洋吃货。往小里说，这是辱赵、辱咱们未庄，往大里说，这就是辱华！”
管家添油加醋地这么一煽乎，阿Q、王胡他们果然气呼呼的。管家一看有门儿，说道：“凡是有血性的未庄爷们就应该找它咸亨酒店论理去，就应该砸它的场子！赵太爷说了，谁去咸亨酒店门口闹腾，管吃管喝每天还发五十钱！”一听说有吃有喝还有钱，阿Q他们更有劲了。
说干就干，阿Q他们几个便来到咸亨酒店门前，一脚踢翻门口的广告牌，砸烂一对花篮，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叫嚷道：
“咸亨酒店的奴才滚出来！”
“为什么狗眼看人低，搞内外有别崇洋媚外？”
“妈妈的，洋人吃的，我吃不得？”
“到我们未庄来开店，不但不感谢我们捧场照顾生意，反倒歧视我们，让你这店开不成！”
阿Q他们这么一嚷嚷，周围的人们便聚拢过来看热闹。一个穿着破长衫看着很落魄的读书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，站在阿Q他们面前赞道：“哥们干得漂亮，对这样欠揍的店就应该狠收拾！”
人们一看，原来是孔乙己。这孔乙己以前在咸亨酒店喝酒被嘲弄，欠了酒钱名字写在黑板上被曝光，偷丁举人家的书被打断腿的丑事被酒店掌柜当众揭穿，他早就对咸亨酒店恨之入骨，今天可算逮着报仇的机会了。他毕竟读过书，说话比阿Q他们上档次，便带头呼喊口号：
“打倒汉奸卖国贼！”
“打倒洋奴买办及其走狗！”
“未庄民众可杀不可辱！”
“咸亨酒店滚出未庄！”
阿Q他们也跟着喊口号。
酒店的掌柜一听外面吵吵闹闹的，忙出来看个究竟，通过阿Q他们叫嚷的话语，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忙赔礼道：“各位乡亲，误会，误会！敝店一向与人为善一视同仁童叟无欺，经营的小食品如茴香豆、臭豆腐、香糕、酱鸭等大家随便品尝。而比萨饼、吐司等洋食品因为造价较高，加之怕各位吃不惯，所以没有试吃，只对洋人和曾经消费满一百大洋的VIP客户开放。请多多包涵。”忙不迭地向周围人拱手作揖。
掌柜又说：“大家如果对洋食品感兴趣，敝店也不吝啬，那就品尝一下吧。”掌柜一挥手，让店小二端过来几盘切碎的比萨饼和吐司。
阿Q他们一窝蜂地冲上去，嫌用牙签挑着吃太斯文，干脆用手抓，顷刻间几盘吃货被一扫而光。吃完后阿Q他们一抹嘴，继续对咸亨酒店开骂。
赵太爷为什么要跟咸亨酒店过不去呢？原来，咸亨酒店只知道老实巴交地做生意，却不懂得人情世故，到未庄开店既没有到赵太爷府上拜码头，也没有大摆筵宴款待赵太爷，这让在未庄有头有脸的赵太爷很没面子；赵太爷的公子赵秀才与人合伙在未庄开了家隆盛酒店，因经营不善生意清淡，咸亨一来抢了客户，隆盛经营每况愈下；赵家人有时去咸亨酒店买东西，店小二不认识赵家人没有给优惠。所有这些叠加在一起，赵太爷自然怀恨在心，总想找机会教训教训咸亨酒店，这次正好抓住咸亨酒店厚此薄彼的把柄，便让管家唆使阿Q他们去咸亨酒店门口闹事。
这一天，阿Q他们又来到咸亨酒店门口，摆出两篮子茴香豆和臭豆腐，故意大声吆喝道：“随便拿随便吃，中国人免费，洋人掏钱也不卖！”周围人一哄而上，有的往兜子里装，兜子装满了又往嘴里塞，嘴里塞满了再抓两大把，两篮子吃货一抢而空。
孔乙己在一旁煽风点火：“爱国当如未庄人，生子当如阿Q！”“让咸亨酒店早日关门大吉！”
阿Q一听更来劲了，大声嚷道：“我是中国人，只吃中国饭，抵制洋食品，坚决不买叉蛋！”
有人不解地问：“阿Q，叉蛋是什么？”
阿Q怯怯地指着酒店广告牌上一个奇特的酒瓶上的字母说：“那不是吗？”
有个懂酒的人说：“那是XO，是指法国白兰地里面的特级酒，不叫叉蛋。”
人们讪笑道：
“你连酒名字都叫不上来，还买个啥呀？”
“你穷得跟要饭花子差不多，买得起吗？”
阿Q并不理会人们的奚落，咧着大嘴露出黄牙憨笑着。
“闪开闪开！”几个安保从咸亨酒店出来，呵斥着，并把门口的人往两边推搡。随即，几乘轿子抬到咸亨酒店门口，下来几个人，掌柜忙出来将客人迎进了店里。人们一看，客人里有赵太爷、鲁镇的鲁四老爷、城里的举人老爷和把总、假洋鬼子，还有几个不认识。
阿Q也想进去，但到门口被店小二拦住了。阿Q与王胡几个愤愤不平地嘟囔说：
“妈妈的，他们进的，我进不的？”
“咱们不闹，咸亨酒店能请赵太爷吗？能这么恭恭敬敬吗？”
“咱们可是有功之臣啊！”
“赵太爷是我本家，怎么对赵家人也分三六九等？”
把总手下几个穿着黑制服、荷枪实弹的士兵走过来训斥道：“还不快滚？再不滚就以挑事罪把你们抓起来！”
管家在人群里向阿Q使了个眼色，意思是，你们可以撤了。
阿Q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夜壶，用得着的时候被高高地提溜起来，用完了又塞到角落里。
赵白眼这几天只是跟着阿Q凑热闹，自始至终没有说话。此时他翻了翻白眼，不知道是冲着咸亨酒店，还是冲着阿Q。
聆听良知，坦鸣心声。我手写我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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